「時間」對我們都很公平,沒有因為你富或貧;身份地位而改變它的準則。
「時間」比任何人都更認真的對待生命。

2018年7月31日傍晚5時35分,家裡一個人都沒有,剩下辭掉工作的我。
站在洗手間外,份外寧靜。所有東西都靜止著,沒有聲音。
就連屋邨的操場附近,都沒有一個人走過。

我恍惚忘記呼吸,就只顧聽著空氣流動的聲音。
啊,如果時間就此停留,你說有多好。
我覺得在當下的一秒鐘,我也可以一個人好好的擁抱自己。

嫲嫲是我的祖父母裡,最長壽的一位。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去世了,我好像連跟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。公公、婆婆在早幾年,分別去世了,公公因為長連病患而去世的;婆婆大概太思念公公了,在公公去世不久後,她就跟隨他走了。

2017年7月20日,在我辭掉工作的第二天,早上8時45分,媽媽打電話給我,剛起床的我很煩躁的接下電話,電話另一頭的媽媽說:「朝暉啊*,快啲嚟律敦治,阿嫲就嚟唔得啦。」哎呀,前一天的晚上跟朋友吃飯才聊起生死的問題,怎麼一大清早就發生這樣的事呢。

嫲嫲這幾年都住在護老院,我一年大概只見她一、兩次。這兩年算是我見她最多面的時候了,尤其是2017年,除了新年,哥哥結婚、移民的細姑姐回港那時都有看到她。連自己的兒女都快忘掉的她,基本上就不曉得我是誰,可還是會很燦爛的對住我笑。

明明可以很快出門,可我那天的動作就很慢,幸好去律敦治醫院的路不難走,第一次去的我沒花上太多時間。到了醫院,基本上要到的親友都到了。哥哥看到我後,便叫我跟大姐一起去殮房看嫲嫲。

我跟大姐跟隨著身後,來到不顯眼的殮房前。殮房的空調很強,未入到房就已經感受到那冷冷的溫度。嫲嫲被一大塊白布包裹著,我們要翻開布才能看到她的臉容。哥哥負責把布撥開,她的嘴巴保持張開,露出僅有的牙齒;右邊眼睛微微張開,哥哥好不容易才能閉上她的眼瞼。定晴兩、三秒,我才向下看,乍發現:啊她的身體好小、好瘦弱喔,像一個小孩一樣。

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一個人的遺體,我不知道該如何反應,只懂站在原地看著她。直到第二次再入去看她,我總算能鼓起勇氣去觸摸她的臉。我知道,如果再不伸手,就再沒機會摸這位生我、育我爸爸的人。

怎麼說了,明明是血脈相連的我們,我卻對她,甚至其他祖父母們都感到很陌生。我想我們見面的次數比在學時班上來的插班生還要少,更遑論是交談。偶爾會在社交平台上看到,某某和阿公阿婆去茶樓、一起食飯啊,我就很羨慕。我也希望能跟他們聊聊天,我也希望能知道他們活的那個年代是甚麼樣子的,我也很想知道他們那時候罕有的愛情呢⋯⋯可惜沒有這個機會啊。

人生路上,出現太多關係了,那些逝去、不能改變的關係,我們就不要再強求,強求不來。我們可做的是改變現在擁有的關係。早幾天家裡沒電沒水,媽子說要在她上班前請我跟爸去飲茶,那天我又再追問老爸年輕時為甚麼要住院一個月的事,雖然他表面顯得不願意說,但我知道他心底裡是很開心,開心在我願意聽他年輕莽事吧。今天晚上食飯時,我鼓起了勇氣,告訴兩老為甚麼我辭去了工作,告訴媽子未來大概給不了家用,告訴他們:我想當演員。雖然給不了大錢他們,但我答應他倆,我還是可以養活自己,有餘錢是會拿回家的。老媽一開始還是一貫的叫我找份工作,到我再跟說原因時,她背向我留下一句:好吧,妳去試吧。

在夢想面前,我是一個不孝的女兒。謝謝他們對我的包容,我會努力、努力,再努力的!

要是將來我有機會生小孩,我不敢承諾給他或她一個物質富裕的家庭,但可以保證願意成為他或她無所不談的對象

註一:「朝暉」是我小時候在家鄉的乳名,媽媽到現在還叫著,去年回家鄉時,親戚們仍然這樣喊我。我以前很討厭這個名字,連我自己本名都很討厭,因為兩個名字看上去都很男生。我曾經很羨慕、妒忌那些名字很美的女生,總是想如果我叫她們的名字就好了。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,我不再討厭我的名字,我甚至慢慢愛上自己的名字,那爸媽給我獨一無二的名字。

註二:我的文字應該不好讀,謝謝看到這裡的你,謝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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